PinkBlue66

1.下午剥着毛豆的时候，外边天空上传来几声闷雷。前段天气转凉的时候翻出了压箱底的毛衣，女儿嚷嚷着要把短袖短裤都收进柜子里，被我阻止，告诉她还有一阵就秋老虎了，到时候还得让她爹攀着架子给她拿短袖，快半百岁的人了，折腾不起。这会儿看来，这场雨过后是真该迎来飒爽的秋天了吧。

“王姐，能帮我顾一下摊子吗？我回家收个衣服，这听着该下雨了。”隔壁摊的媳妇儿放下择到一半的菜，起身在衣角蹭了蹭沾上水的手。

“赶紧的吧，待会要下起来外面那弄堂又得积水了嘞。我看得让老李搬几块砖头出来，我这菜篮儿鞋前天才和我闺女逛街买的，可不能被浸坏了。你回去还是换双鞋再出来。”侧过身子给隔壁摊小媳妇炫耀了一番新买的鞋子，我加快了手上剥毛豆的速度，想着今天还是早些收摊好了。

2.下午3点多的时候，天很快的阴了下来，老李开了电闸，菜场里倒是亮堂，但我吧，最怕的就是在闪电之后惊雷之前突然跳电的时候了，迅速扔了手上的毛豆捂住耳朵，等雷击过去之后再拍拍胸脯。裴珠泫就是在我做好万全准备等待雷击的时候出现在我摊前的，一身运动服，堵住耳朵的左手上还捏了一张纸。姑娘长得是真真儿美，我差点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去捂住惊讶到张开的嘴。两个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等雷过去之后，我拿毛巾擦了擦手，咽下口水站起来问“姑娘，要买什么吗？”

“阿姨，我想问一下您，您认识这个人吗？”裴珠泫展开手上的纸举到我跟前问我。我仔细瞧了瞧，啊，是弄尾的孙先生。唉，你瞧我还是改不过来这称呼，姑且还是尊称他为孙先生吧。孙先生在他老婆带着大女儿出走前是真的温文尔雅的绅士，迷住了多少菜市场大妈的心哟，每次孙先生带着小女儿来菜市场买菜，还没踏进门呢就有大妈开始惊呼孙先生来了孙先生来了，有种下一秒就会有一群大妈冲出来拍成两列站在门口夹道欢迎。只是几年前有一天他老婆突然收拾了一车子东西带着大女儿搬了出去，孙先生就变了个样，成天醉醺醺，也不太来菜市场了，倒是小女儿，为了照顾爸爸，常来我摊上买蔬菜，我都会给她多塞一颗白菜让她炖豆腐吃。听住在他们家楼下的小赵说孙太太带着大女儿出走的原因是他们家大女儿想要出国念书，孙先生不同意，觉得家庭安逸最重要，费什么心思出外闯荡，女孩子家的一人在外怎么放心。奈何那娘俩好奇死了外面的世界，执意想出国看看。小小的事儿不知怎得就被闹大了，闹得孙先生怀疑孙太太在外头有了男人，怎么那么想离开他。受不了猜疑的孙太太趁孙先生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收拾了东西带着大女儿走了。临走前只给小女儿留了封信，说对不起她。唉，真是怪可怜的，孩子还在读小学，就没了姐姐和妈妈的疼爱，还要照顾日益憔悴的爸爸。说来也奇怪，孙家小女儿真是出了名的开朗，成天挂着笑脸跟人大声打招呼，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这…你找这位先生做啥子？”想到孙家小女儿，我还是不太放心就看在美女的面儿上告诉她孙先生的消息。

“啊…”裴珠泫左掏掏右掏掏地终于拿出个小本子翻开来亮在我面前。“我是警察，来找这位孙先生了解一下情况。”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裴珠泫手上的警徽，再抬头看了看裴珠泫本人，是、是没错，是同一个人。我的妈呀现在警花都这么美了吗？我以为是大明星来找自己失散多年的亲戚的呢…

“裴、裴警官好，哈哈哈。孙先生…做了什么、吗？”瞧我这磕磕绊绊的嘴。说来也是哈，快年过半百的人了，可是第一次见警察啊！紧张也说得过去吧。

“啊不是的，是他女儿，孙承欢出了点事儿，现在在派出所坐着，死活不告诉我们她家人的联络方式。我刚才去过孙先生工作的学校，也去了他们家，都没找着他，所以就想来附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现在会在哪的。”

“小欢怎么了吗？”那孩子一向很乖啊，怎么会进派出所？

“额…阿姨要不我进来和你说？”裴珠泫往旁边看了看，小声儿说到。

“裴警官叫王姐就好，我把这菜往旁边移一移让你好走进来嘿。”

3.送走裴警官的时候外面已经从大雨倾盆变到毛毛细雨了，老伴儿拿着雨鞋站在摊前都等了好一会了，这么大雨，来买菜的人真的没几个。把我备着的折伞给了裴珠泫，整理好摊上的菜，换上老伴送来的雨鞋和他挤在一把伞下回了家。

正炒着菜呢，刚到家被雨淋湿了头发的女儿把书包一甩就窜进厨房想要夹着锅里的牛肉塞嘴里。我一把拍掉悬在锅上的手，让她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就可以开饭了。

例行在晚餐时间进行了一天的总结，我问女儿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女儿嚼完了嘴里的牛肉，说有。

“今天我看见承欢姐姐和人打起来了，明明是校外那混混的错，竟然还把承欢姐姐带去了派出所，真是太气人了。”闺女愤愤地咬着土豆片。

“小欢…有受伤吗？”我担心地问，毕竟裴警官没告诉我孙承欢有没有受伤。

“有啊，都被推到地上了，肯定擦破了吧。说起来承欢姐姐真的太酷了！那一拳下去真是太解恨了。”

这么说的话，那打人的手也该肿了吧？诶，我关注的点是不是有点偏？

“咳咳，打人还是不对的，不能那么激动，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以后有事你一定要淡定，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啊。”还是要尽到做母亲苦口婆心的责任。

“可是要是我的话，我也会打他的。妈妈你知道吗？那个混混竟然说承欢姐姐就是被她妈妈抛弃的野孩子，以后只能去红灯区做…工作才能还得起他爸欠下的债。”

“这……”确实该揍。

想来，也不知道裴警官有没有在城东的地下赌场找到孙先生，我也是听人说的，说孙先生最近迷上了赌博，总是出入城东的地下赌场，大早上再带着满身酒气去学校上课，被学生投诉好几次了。唉，承欢那孩子，急了吧。

吃完饭还是觉得不放心，我拿着手机决定还是给裴警官打个电话。

电话被接起的时候那边吵吵嚷嚷的，我喊了好几次裴警官，才听见裴珠泫有些急促的声音，“喂？”

“啊裴警官，我是王姐！今个中午在菜市场和您唠嗑的那位。”

“啊王姐，找我有什么事吗？”好像有些喘的样子。

“也没啥急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找着孙先生了吗？”

“找到了，谢谢王姐告诉我的消……”裴珠泫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桌椅被碰倒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突然一声尖叫，紧随其后的是裴珠泫的惊呼，“承欢！”

“王姐我待会再打给你，不好意思了。”啪嗒一声，电话就被挂了。

我对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了好久，想着要不要去一趟派出所看看孙承欢那孩子，但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水池里的碗还没洗，女儿换下的衣服也还没洗，晚些还要检查女儿的作业。况且那可是在派出所，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警察都处理不了的事，区区我一个卖菜大妈怎么能处理的了？

唉，还是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来了，倒腾好了父女俩的早餐就去了菜场。昨晚没接到裴警官的电话总觉得心慌慌，卖菜的时候慌神了好几次，找错了钱直拍脑袋说着自己老了瞧这算数都差了。隔壁摊小媳妇儿给我倒了杯热水，说王姐要不你歇会儿吧，昨天是没睡好吗怪没精神的。我打着哈哈说确实是有些没睡好。

临中午的时候接到了裴警官的电话，起头就给我道歉说昨天太忙了忘了给我打电话，语气疲惫的可以。

“小裴啊，忙了一晚上吧？你快去休息休息吧。小欢还在派出所吗？要不我中午给你们送点热乎的饭去？”

“不用了王姐，派出所有提供伙食的，不麻烦你跑一趟了。”强打精神的话语听着可让人心疼了。

“啊不过……承欢下午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她手受伤了，我这案子还有些报告要写，照顾不了她，王姐您能给承欢做顿晚餐吗？”似是突然想到的，裴珠泫提高了音量。

“好的没问题！我收摊了就去小欢家做点补的给她。”我立马答应。

“谢谢王姐。”

“客气啥！小欢那么乖我能当亲女儿疼的！你就放心吧啊！自己多注意休息！”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隔壁摊小媳妇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说，诶王姐你瞌睡醒啦？

4.趁着人还没下班，先去老胡那挑了只鸡让他帮我处理了，再去小许那买了些豆腐，回到摊上挑了几颗白菜，剥了半篮子毛豆，捡了些青椒，待会再去小陈那买点儿卤味吧。给家里那位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随意少一点儿自己先垫个肚子，晚上回去再给他和女儿做夜宵。

收了摊去老胡那拿了处理好的鸡，溜达进弄尾的楼，找着孙家的门敲了五下，就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了。

“王姐？您怎么来了？”孙承欢头发遮了半边脸，右手上还缠着纱布，一脸惊讶。

我侧身进了门，大概看了看屋子的构造，脱了鞋边往厨房走边说：“来给你做晚餐啊，小裴说你手受伤了，开不了火，让我来照顾你一顿儿。”

“小……是裴警官？”孙承欢给在我屁股后面进了厨房。

“是呀，我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出啥事啦？来让王姐好好看看你。你说你，姑娘家的，跟人大男人动啥手啊，伤着拳头了吧，又不是铁做的。哎哟，这脸咋的也肿啦？抹过药了没啊？红花油家里有吗？拿来王姐给你抹一抹。”我洗干净了手，把孙承欢的头发别到她耳后，心疼地不敢去碰。

孙承欢马上低下头，“没事的王姐，珠泫姐姐给我擦过药了。怎么麻烦你跑一趟了，我自己能做饭吃的。”

“你啊，就甭和我客气了，你和小裴都是，瞧着累的，还死撑，你就去睡一会吧，饭做好了我叫你，熬个鸡汤给你补一补啊！”

“谢、谢谢王姐。”

把孙承欢赶回房间，终于能撩起袖子做饭了。

5.本来想一筷子一筷子喂孙承欢把饭吃完的，毕竟伤的是常用的右手，但拗不过孙承欢的坚持，还是让她自己拿着筷子吃了，虽然吃的慢了些。但在孙承欢突然起身从柜子拿出饭盒开始装菜的时候，我明白了她故意吃的少的理由了。

“我给珠泫姐姐送一些过去，她昨晚熬了一晚上没睡，今天还得加班，肯定还没吃饭。”

唉，年轻人有时候也是会把温柔深藏心底的呀。

6.几天后，我洗完碗走出厨房的时候被老伴叫住了，他递给我一张报纸，点了点上面的大标题——《女警官英勇破案，打击城东地下赌场》。

“呵，小裴有两把刷子哈。”拿过报纸仔仔细细地读了几遍，比上学时读课文还认真。

从解决校园暴力到打击犯罪，裴警官都做到了该有的水准，速战速决，值得敬佩。

7.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再在摊儿上见到孙承欢。红色毛线开衫里的校服衬衫熨烫的很整齐，我应该要像烫衣服的这位讨教讨教。

“小欢，今个儿很俊哦。手上的纱布缠的少了，恢复的不错？”

“嗯嗯，好的差不多了。王姐，今天多给我来几颗白菜。还有再来几个青椒吧，姐姐喜欢青椒炒肉片。”

“小裴来家里做客呀？”我笑得狡邪，惹得孙承欢红了脸。

装好了菜把塑料袋往前递给孙承欢，却在半路被另一只手提了过去。

“我来拿吧，谢谢王姐。”裴珠泫笑得好看，我分明看见站在旁边的孙承欢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慢走啊，下次再来！”

“好嘞，王姐再见！”再次变得开朗的孙承欢，清亮的声音让这寒冷的天气都变得暖烘烘了起来。

裴珠泫挽着孙承欢的胳膊往外走着，出了门刮来一阵风，裴珠泫反射性地往孙承欢那儿缩了缩。孙承欢停下脚步，拉紧了裴珠泫的大衣，扣上了两颗扣子，再抬手理了理裴珠泫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满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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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派出所=警局 （两岸叫法不同 望不会影响食用